“咦？”

睡著了？

小女孩探頭。

不知是不是因為卸去了防備，在睡夢中的安斯艾爾看起來像極了上個世界時的小牧師。

洛絲忒盯著他單純的睡顏盯了半天，沒想到他能在自己這樣高強度的註視下還能這麽安穩地睡著。

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。

捏臉！

好久沒捏了居然好生想念。

要知道安斯艾爾原來對她那向來是予求予取，別說捏臉了，就算把他按在床上撓癢鬧得面紅耳赤枕頭都掉下去都沒關系。

洛絲忒沒捏兩下，就看見迷迷糊糊的黑發青年緩緩睜開了眼，眼中滿是水霧，像是還沒清醒。

“你醒啦，你要嫁人了。”

安斯艾爾猛地一睜眼。

眼前栗色卷發的小女孩雙手捧著臉，好奇地看著驚坐起的他。

安斯艾爾：“……”

“難得你睡這麽沈，做了什麽夢嗎？”

應該是做了個大夢的，興許還是個美夢。

但醒來的瞬間，他卻什麽都想不起來。

魔導師先生見洛絲忒將手貼在自己額頭上，險些被凍得一驚，剎那間還以為自己發熱了。

而後見她神情正常滴放下了手。

“沒問題啊，你緊張什麽。”

他沒問題，那有問題的只可能是洛絲忒了。

“你的體溫怎麽這麽低？”

安斯艾爾伸手碰到了她稚嫩的手指。

洛絲忒：“我體溫本來就比正常人低，你現在才發現嗎？”她古怪地看了剛醒來有些虛汗的安斯艾爾一眼。

“體質原因，不影響什麽。”

安斯艾爾見她一副知道原委的樣子，自然也不好多問。

“不早了，你餓嗎，有什麽想吃的？”他站起身來。

“好了好了，你既然精神不太好就別做了，我中午吃了不少，現在胃口不太好。”

“你這麽小，什麽都不吃怎麽行。”

沒想到安斯艾爾還是很固執，硬是走去廚房做了一份酸酸甜甜的蔬菜水果沙拉給她塞下了肚。

洛絲忒承受了太多原本不用承受的長輩一樣的愛。

“我等會要去工坊做點魔藥…”
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

安斯艾爾額頭上險些爆出青筋，他扯著嘴角稍稍彎腰，略有些不耐地開口：“我是說我要一個人去忙，你在家乖乖寫作業。”

“我可以一邊看你做魔藥一邊寫作業。”

洛絲忒根本不吃他這一套，他這看起來兇巴巴的樣子去哄外面的人還有用，在她眼裏那就是純純的紙老虎。

在她的眼裏，不符她的意見，那就很簡單了——你說了不算。

安斯艾爾頭疼。

他看著眼前身上穿著可愛連衣裙的小女孩看向自己的眼神，單純又毫無退卻之意，像是無論他說什麽都無法動搖她。

從來沒見過這種小頑固。

“……也行吧，那你坐在旁邊小心一點。”

最後還是安斯艾爾妥協了。

洛絲忒卻像是習以為常一樣抱著手中的作業，輕快地跟在他背後進了魔藥工坊。

甚至都不需要他提，她就目測好了一個旁邊的一個放置著大盒原材料的桌子，輕松坐了上去。

熟練地像是曾經這樣做過千百遍。

安斯艾爾眼神剎那間恍惚了下，好像透過小女孩看到了一個身影。

下一秒又回過神來，皺著眉轉過身，陰沈著臉開始稱量草藥和原料的重量。

他逐漸在內心開始譴責自己。

再怎麽過分，也不能通過一個小女孩來試圖回憶另一個人，尤其大概率是對方的長輩。

真是越活越不像話。

他越想越悶，手下的動作卻飛快。

等做完十瓶濃縮藥劑之後，他放到一旁，等明天再稀釋，回頭一看，原本嚴肅認真的表情險些裂開。

只見洛絲忒一手撐著臉頰，半倚在旁邊摞成小高塔的書上，兩腿自由地翹著，三本作業飄浮在她面前，空中好幾股細如絲線的魔力流正飄浮在本子上，不斷的在紙面上留下痕跡。

她手指都懶得動，就懶洋洋地看著本子，確認操控著的魔力精準的落筆。

安斯艾爾：“……”

不知道為什麽，血壓都好像上來了。

察覺到他的視線，洛絲忒擡了擡眼，露出了一個看似乖巧的笑容。

“不用擔心，我馬上就寫完了。”

安斯艾爾欲言又止，看著扯出來的好幾股魔力絲。

代寫作業都沒她一個人快。

“那些藥你是準備寄放到拍賣行去賣的嗎？”

“一部分，還有的是要送到王室，他們檢驗是否能用於是農耕生產或者醫療之類。”

“醫療？”洛絲忒有些訝異，“我以為教廷…”

“那只是一部分。”安斯艾爾聲音平靜，藍灰色的眼眸看向很明顯不谙世事的洛絲忒，闡述事實，

“大部分人一輩子都難以遇到一個教廷的人能解決他們的問題，就算遇到了，也不一定能付清相應的價格。”

“我調查過，你是在托托羅特伯爵的領地跟著伯爵之女來的王都，你還記得他們拖了多少東西來治療她的病癥嗎？”

洛絲忒瞳孔一動。

她記得的。

她現在意識到安斯艾爾在做些什麽事。

也意識到在之前的那麽多年裏，她不在的日子裏，他做了些什麽。

說起來…洛絲忒回憶起在冰天雪地裏蜷縮躲避的日子。

那已經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。

不過她那種情況撞到牧師手裏也沒用，救她的是什麽都敢嘗試的魔法師們。

洛絲忒拍了拍手，飄浮在空中的作業本成功寫滿了字被她關上。

她躍下桌子，快步走到他坐著的椅子旁。

她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筆記被寫的很工整。

和她潦草甚至都不想拿手寫的偷懶辦法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！

每一樣藥品的原料後面都寫了價格與稀有程度，甚至有的做了標記，在何處搜集到的，有什麽危險，又有什麽副作用。

從最上面的極光蟻的頭顱、焰雀尾羽、金絲蛇蛻、人魚鱗往下排，到最下幾排甚至出現了裘鼠的皮毛，魔藥的配方被他一改在改。

旁邊的草稿紙上倒是非常亂，到處都是塗改的痕跡。

洛絲忒甚至隔著時空都能感覺到書寫者的暴躁。

“你既然魔力精確度已經能幫你寫作業了，那你去案板那邊幫我把原料處理一下吧。”

安斯艾爾涼涼地說了一句。

他已經做好洛絲忒拒絕之後快樂跑出去玩樂的準備了，卻見她點了點頭，像是沒事人一樣去到幾乎到了她脖子的桌子旁邊。

輕松地飄起來，手指和擠冰淇淋一樣溢出了幾乎實體化的魔力，湊到了原料旁邊。

安斯艾爾竟然有些詭異的不習慣。

真是魔怔了。

他扶額。

而後他又驚訝於她動手的熟練。

同樣是跟著他放在一邊的處理辦法做，但她好像在這之前已經有過相關的經驗，完全不像她這個年齡應該有的。

算了，多想也沒用。

他低下頭，開始繼續用魔力攪拌鍋裏紫黑紫黑的黏稠液體。

房間內只剩下液體因為高溫發出的“咕嚕咕嚕”的聲音與兩人清淺的呼吸聲。

……

洛絲忒在走神。

她不太懂，難道只是看起來脾氣差了一點，就能勸退安斯艾爾在學院裏那麽多外人。

上個世界也是。

和看起來脾氣就不太好的“鄉下魔法師”的她相比，一直顯得溫溫和和的牧師先生總是很受人歡迎，更何況他原本還有貴族背景——離家出走這種說法，在他出名之後自然煙消雲散。

洛絲忒還不知道，她覺得自己不受歡迎，只是因為有威脅的因素早就被演技一流的綁定奶給扼殺在了搖籃裏。

他對洛絲忒的爛桃花狠的不行，對自己的更不用說。

只是這些某些人根本不知道而已。

她原來甚至不想陪安斯艾爾共處一室處理魔藥材料，一心只想在外面蹦跶，再不然就是去圖書館看書。

已經沒有了壽命限制後，她看的書從無數個咒文陣和魔力回廊精進研究，拓展到了各種各樣的閑書——快樂，往往在於不務正業。

安斯艾爾又不想她丟下自己一個人去，便只能斂著眼裝作一副看似不在意的樣子，溫吞地笑著說些什麽“你早點回來，我晚上給你做你喜歡吃的點心”之類的話。

洛絲忒好歹也是被無數宮鬥劇磨過耳朵的人，這句話的味道不太對她沒幾秒就聽出來了。

她一個猶豫，自然就中了安斯艾爾的圈套，留下來陪他一起處理魔藥。

事後她還要感慨自己心太軟。

綁定奶太黏自己真是沒有辦法呀！以後他要是不能獨立可不是她的問題！

……

等安斯艾爾扶著單片眼鏡，再回頭，赫然發現洛絲忒飄在空中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。

安斯艾爾：“……”也是頭一回見。

轉頭，桌面上的材料基本上都按照書冊上的辦法處理好了，連他筆記上註釋的地方都做得很完美。

要知道前幾年的時候，他在公會裏掛了好幾年的助手懸賞，來了十幾個沒一個合他心意的，他也就放棄了。

這些人還不如一個小家夥。

安斯艾爾不禁冷嘲熱諷了一波，站起身來，險些一暈，手扶住了桌面。

緩過神來，才走向洛絲忒，將她抱在了懷裏，過了好幾步來到了浴室門口，將她晃醒。

見她懵然睜眼。

“澡還沒洗呢。”魔導師先生無比冷酷。

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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